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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我的清水河故乡

[日期:2012-07-10]   来源:HRM之家  作者:流浪到渡口   阅读:645[字体: ]
内容提要:我觉得我的血液在奔流,周身的血管有一种爆裂的冲动。我真的很想说说我的故乡,说说我故乡的河和河水散发出的生活气息。我要说的是一条河,一条名叫清水河的河和河水流经人们视野里的故事。 

                                   河魂

我要说的是一条河,一条名叫清水河的河和河水流经人们视野里的故事。我必须竭力回想故事里的某些细枝末节,以期获得最真切的效果。

河水是从何时起流过我古老的村庄?我带着一个神秘的问号,艰难中跋涉,企图找寻河水的源头。

河水一年四季澈如明镜,一眼见底。那已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六十年前的河水,流向不明。你无法肯定河水的最终归宿。那时的河水的神秘气息令人心醉,每家每户都用河里的水洗衣洗菜,淘米做饭。古老的河水在每年夏季定时定量的充沛雨水补给后光彩照人,愈发年轻。

河水也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那些日子,往往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那便是洪水。

其实雨水距洪水只有一步之遥。

我仿佛回到遥远的五十年代,我站在父辈的肩头眺望1954年的乡村。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祖父。但为了溯本求源,我必须让我的祖父重新浮出历史水面。

我竭力想象祖父是一个高大挺拔的汉子。祖父在洪水之后一片悲凄的乡村辗转于命运的轮回之上。祖父凭着自己的年轻气盛和善于经营,在暴风雨之后幸存下来并且独树一帜。

祖父其实是个卖货郎,我家樟木箱子里的那把圆柄的铜质摇铃至今完好无损,在我的家族史上散发出夺目的光亮,成为永恒的见证。

祖父的足迹踏遍乡村的每一条小道。洪水的洗劫并没有使故乡遭受灭顶之灾。幸存下来的村民在河水第一次发怒之后更加虔诚,更加敬畏河的鬼斧神工。

祖父肩挑两大箩筐小百货,手执铜铃,摇摇晃晃,穿行于乡间小道,其神态悲壮而昂扬。

祖父是何时遇见我的祖母的?这又是一个谜。祖父和祖母的大婚之日应该在1956年的某一天。祖父的命运在这一年与我的祖母,一个手在脚大的女人系在了一起。1958年,祖父喜得贵子,祖父的脸上出现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灿烂的如孩子般的笑容。其表情无疑与1957年生千金时的阴郁表情判若两人。

1969年,洪水再一次如猛兽般席卷了我荒凉的村庄。正处在十年文革期的古老村庄出现了历史上空前的萧条景象,其惨状令人目不忍视。

祖父便在那场洪水中丧生。

祖父的英年早逝,令祖母痛不欲生。这个高大的手大脚大的女人便一下子如压千钧重担。

祖母奇迹般地让她的一双儿女都存活了下来,这是祖母一生中的最大功绩,也令祖母在后来忆苦思甜时引以为豪。接下来的二十余年,河和村民相安无事,古老的乡村重新焕发古朴的气息。

二十年间,村民们对河水的态度发生了由敬畏到戒备的质变,使得1991年的洪水的再度入侵,不但没有席卷村野,反而成为村民们改天换日的契机。

1991年的夏季,正值梅雨。连绵月余的雨天让人担忧。清水河水位超过历史最高记录!我的父辈们提前算计好了最坏的情形,从容地准备了一切。

91年的洪灾来得蹊跷,如同前两次一样诡秘莫测。洪水冲过将熟未熟的稻田的那天,持续阴雨的天突然放晴。这也许只巧合,不足为怪,但与1954年,1969年如出一辙的情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经历三次洪灾仅存下来的几位老人是研究清水河的权威,他们一致断言,是有人触犯了河神,河神作法降灾于村民。对于这次洪灾,则有新的传闻:一条千年巨鳝洞穿了狭窄而又脆弱的堤坝。

1991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因为它宣布了清水河的名存实亡。

洪灾之后的持续晴好天气让村民们哭笑不得。清水河在两人多月的暴晒下渐渐萎缩,龟裂的河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年冬天,却成了清水河复苏的季节。冬天的雨水并没有使河水的容光重见天日,反而使河水浑浊不堪,面目全非。

次年春天,从河底莫名冒出来的各种水藻预言了清水河时代的终结。村民们为防止洪灾修筑的坚固堤坝使清水河两岸的风光丧失殆尽。我家门前的两棵梧桐树也在这一年被无情地伐倒。

三年后,乡政府意味深长地在途经我故乡的公路旁竖起一个铁质的清水河公路牌。

但公路牌只是公路牌。仅此而已。

 

                             两种宗教

两种宗教,一为基督,一为佛。

基督教流传于我的故乡,佛教则在清水河那边的未河村蔓延。

我的故乡的村民大多是沈姓家族,所以我的清水河故乡又名沈桥。沈桥并没有桥。“桥”意即“通向天国之路”。

你无法知晓,两种宗教之间是靠何种神秘的力量和睦相处的,你更不会明白,两种宗教交错下的人们的生存状态。

我并不想深究西洋的宗教信仰是何时渗透我古老的村庄的土地。这并不重要。我只是奇怪,不同信仰之下的两个村庄的奇特的暧昧关系。隔河相望的异教徒之间并没有为意识形态的各异而战,反而结为秦晋,互通有无。

父辈们告诉我,我的老家原先并不在沈桥而在未河。父亲说未河人口过多而沈桥人烟稀少,所以迁居沈桥。宽厚的沈桥村民容纳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清水河重新起家。我的父辈们成了为数不多的异姓家族,在新的栖息地繁衍而且日益壮大。

到了我这一代,我和我的孔姓同胞早已被清水河甘甜的河水同化,虔诚地信奉起基督,成了地道的沈桥村民。

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是圣诞节,沈桥的村民们聚在一起,欢庆耶稣的诞辰。而未河村的厨房里,依旧延续着每月初一十五不食猪油,每年腊月二十二送灶神的习俗,而且乐此不疲。

我的表姐最终在未河村安家落户,我的两个表哥娶了两名未河的女子建立家庭。因此,每逢端午中秋或是新春之际,你就可以看到我以一个客人的身份端坐在未河某一户的饭桌上。

两种宗教的互相融合,导致了一种奇怪的文化现象——一个人可以同时有两种信仰,可以同时膜拜两种神。许多从河这边嫁到河那边的女子,就是具备这种素质的典型。她们回娘家,信奉父母信奉的神,在丈夫身边,则顺从丈夫的信仰。

我深深为古老乡村深厚的文化底蕴所折服。

两种宗教竟然可以互相补充,甚至互相崇拜!

 

                           人物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不可能只通过几个人物的轻描淡写就可以向你毫无保留地展示我故乡广阔的风情画卷。

必要涉及的人有三个,二矮子,大党员和我的远房堂哥宏发。

二矮子人如其名,矮小异常。二矮子其实人矮志气高。二矮子想学有一计之长才有安身立命之地。二矮子十一岁就开始逃学,他厌恶老师的喋喋不休。但他最终却也成了授业解惑之人,这也许是他的造化,也许是对他无形的讽刺。

二矮子其实还有一个哥哥,二矮子排行老二。我不知道,二矮子的身体是从何时起停止生长发育的,只知道我牙牙学语时,就学会了“二矮子”这一词汇。那时的二矮子还很年轻。

二矮子背着父母偷偷离家出走,一去就是八年不回头。二矮子立誓要为自己贫瘠的村庄带点彩头,露点脸。二矮子出走的时候,父母并不寻他,父母只当没这个儿子,因为还有老大。二矮子的哥哥却很高大,脑瓜也很灵光。高中毕业后老大爬得很很高,但却因为作风问题跌进大狱。二矮子的父母失去了唯一的指望。二矮子的父母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最没出息的儿子竟成了最无依时的救星。

二矮子奇迹般地发达了!二矮子回村,在当时传为美谈。

二矮子带回了大把的票子,更带回了全村的希望。二矮子把自己学来的农副科技全应用在自己承包的田地上。两年后,二矮子成为全村首富。取经的人纷纷慕名而来,二矮子成了名人。二矮子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秘方传授与乡亲。

二矮子落实学来的手艺并不只限于庄稼活,还有机械维修。二矮子竟收起徒弟来啦。二矮子的徒弟又收了徒弟。二矮子索性办了个农林机械培训学校,二矮子既当老师双任校长。

二矮子开始了他的“教师”生涯。

再谈谈大党员。

大党员是一个集军人、农民和手工业者于一身的奇人。

大党员之所以被叫做大党员,我想是他参过军且入过党的缘故。大党员服过兵役就退伍,再度并入中国庞大的农民队伍。大党员其实是个地道的农民典型。但大党员的可敬之处却在于他的多才多艺。我说的是他是个多面手。大党员凭着自己的聪慧和干劲,很快拜师很快成了远近闻名的木工艺人,其手艺之精湛令人咋舌。我的父亲就是在大党员成名之际拜师门下。但我忠厚的父亲却始终没能参透大党员木工技艺的精妙之处。

大党员的大部分时间却花在了田地上,这一点让人费解。大党员有一台很新奇很先进的手扶拖拉机,每逢春耕或秋收,大党员的拖拉机欢快的操作声摇撼人心,成为一支古怪而又悦耳的农耕曲。

后来呢,大党员的的拖拉机惨遭淘汰,田地时似乎一夜之间多了无数的更时新更规模宏大的农耕机械。大党员默默地搭了一个茅草棚,将自己心爱的铁牛安葬在幽静的所在。大党员重新拾起几近荒废的锯子斧子和凿子。

大党员成了真正的手工艺人。大党员的最后一件艺术品就是为自己打造的棺材。大党员想死后能躺在一个舒坦的所在,所以大党员的棺材可以说是他木工生涯的颠峰之作。但大党员的棺材却被付之一炬,国家的火化政策给了大党员致命的打击。大党员最后忧郁而死。

这就是大党员的故事。

我的远房堂哥宏发,其婚姻和他的命运一样坎坷多舛。

堂哥家人丁兴旺。堂哥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妹先后嫁娶,重新建立家庭,惟有堂哥孤独地伴着两位老人。堂哥觉得老和父母过实在没劲,决意单干。堂哥一分家就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出外闯世界。清水河人口外流现象在最近几年频繁而紊乱不堪,你可以从我堂哥身上闻到我的故乡愈演愈烈的外向型气息。

堂哥在上海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潇洒过几个年头,但却终因不思进取和安于现状而最终走向末落。

堂哥一生中的最大功绩,我的结论是,他第一个把电视搬进了清水河村民的生活舞台。堂哥风光的岁月已遥远距我十二年整。我在新世纪的第一个猴年遥看上世纪的最后一个猴年,依然记忆犹新。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台电视给我和所有村民的震撼和观看黑白电视如现在电影院看足球赛人山人海的场面。激动的村民在忽明忽暗的荧幕前热血沸腾,各怀壮志。

我的父亲是受冲击最大的一个。年少无知的我。每晚穿行于电视观众的腋下甚至胯下。我的举动传至父亲的耳中深切刺痛了父亲的自尊,强烈的虚荣和自尊占据了当时父亲的整个思想。父亲借债买了一台比堂哥家还要大气的黄山牌黑白电视。

堂哥很想讨个老婆但却屡相不中。其实堂哥相貌端正而且身强体壮。也许是古老乡村的姑娘们强烈的乡土气息导致了堂哥婚姻的不幸,她们不欣赏堂哥不中不洋的装束和言行。

堂哥始终单身,几近不惑之年,仍然光棍得很潇洒。堂哥后来先后讨了个两个半路老婆,一个是外地的无名氏。因为他在堂哥的婚姻生活时存活得实在太短暂,所以我没记住那个泼辣女人的姓名甚至长相,我只能叫她无名氏。无名氏是堂哥骗回来的,村民们一致这么认为。但后来的事实表明,是无名氏骗了堂哥。无名氏和堂哥过了一个月的夫妻生活就失踪了,失踪的还有堂哥的许多值钱物什和一些现款。堂哥的第二个女人是个寡妇。寡妇的男人在弥留之际,堂哥开始为那个俊俏女人出力干活,堂哥实际上成了活的干活机器。堂哥后来也是因为忍受不了女人的任意驱使才决意和女人断了的。

堂哥死于车祸,死于五年前的冬天的一场意外事故。村民们都不明白,堂哥为什么在下雪的黑夜还骑摩托一个人在公路上兜风。

堂哥是听到上帝的召唤才去的,祖母严肃地对我说,她夜里梦见堂哥,堂哥托梦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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