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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劫:在磨难中阅读生命(第6页)

[日期:2012-09-17]   来源:HRM之家  作者:kevin   阅读:1090[字体: ]

  
  回到家,见到家中那个借我手机的人还在。但我现在已不能向他讨要我的手机了,因为王经理已经把所有权转交给他了。我无话可说,只有默默忍受着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所带来的痛苦和耻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而默默地无奈。
  傍晚,我想清楚了所有的问题,并已作好了长期呆在这里的准备,我甚至有了在这里写一部纪实小说的打算。我说服了我自己,我一下子变得很坦然。
  我躲进房间里听音乐。我是一个爱好音乐的人,我已好几天没听音乐了,既然我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了,就应该像过日子一样过好每一天。
  先是胡华进来了。房间里没有别的人,胡华肯定也知道只有我一个。我想,她是来刺探军情的吧。先介绍一下胡华。据介绍,她原籍四川,初中毕业后做过饭店的服务员,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小小的个子,短短的头发,皮肤挺白,笑的时候,会有两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普通话不是很标准,长方形的脸,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走起路来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碰坏或踩坏了什么似的,看起来十有八九是个训练有素的服务员。
  说实话,我看这个川妹子一直很顺眼。自始至终,她是唯一一个给我留下好印象的人,因为一点:她是一个单纯的没有心计的人。在这个时时准备算计别人,欺骗别人的组织里,她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打杂的小角色而已。而这个小角色,却有着她的可爱之处。
  胡华从不和我说什么关于直销,什么业务员之类的话。她更喜欢说她的故乡,说她自己。她说她的外婆是一个巫师,可以帮人去病消灾。方法是:拿一个生鸡蛋,然后放在桌子上,再念一道咒语,鸡蛋就能立起来,最后把这个鸡蛋放在火里,烧熟了,吃了,病就好了。她说她的老家有一段公路很怪,骑车或开车的人,在上坡的时候,不需要费劲就可以上去,而在下坡的时候,却要使劲地踩自行车或是加足油门,才可以下坡,否则,下不来的。我很开心,胡华的逸闻很有趣。胡华说她自己是不愿意呆在家里才出来打工的。她说她的姐姐姐夫都喜欢打麻将,如果哪天赢了钱,则和和气气,如果输了钱,就会大吵大闹,不得安宁。她还说她有个哥哥,就在深圳,去年还来广州看过她。
  胡华说她有一盘刘德华的磁带,很好听的。我说,你拿过来,我放给你听。胡华将一盘看起来很陈旧的刘德华的磁带拿了过来。
  我们在刘德华的怀旧歌声中继续交谈,并且不断转变着话题。我问:“你春节打算回家吗?”胡华说:”不想回家,家里一点都不好。”我说:“我想家了,这几天一直没给家里打电话。”胡华:“听你唱歌那么投入,那么有感情,看来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反正我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我问她:“那你说,是重感情好呢,还是不重感情好?”胡华:“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人活得好累。”我说:“我想起我辛勤的父母,我都忍不住想哭。”说完这句话,我的泪真的要下来了,但我马上忍住悲伤,我不想在一个女生面前流泪,那将是最没出息的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得那么动情,我明明知道胡华也是他们派来的,却在心理上并不排斥她,也不提防她会有什么阴谋,我甘愿在她面前坦露我的真性情。这也许就是胡华的魅力所在。其实她看起来并不算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我之所以在心理上对她产生一种亲和力,原因在于,她很可爱,我在潜意识中把她当作了我的小妹,我也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一样可爱的妹妹。
  胡华说她只念完初中,有很多字不认识,现在就有一个字不知道怎么写。我把那个字尽量工整地写在纸上给她看。并问她:“我写得字好看吗?”她说:“还好了。”然后,她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我说:“你的字也不怎么样嘛。”她又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并且说:“你看,我的签名多有个性。”我说:“有个性,只是这个‘胡’字不太像‘胡’,反正我没看出来。”“那才叫个性嘛,”胡华说。
  我又问胡华:“你能不能说两句四川话给我听,我曾经有一个网友就是四川的,你说,我翻译成普通话,看我翻译得对不对。”胡华说:“好啊,你听好了。”胡华先说了一句很普通的问候语,我当然能翻译过来。胡华说:有两下子嘛。“我说:”过奖了,再来。“胡华又说了一句语速很快的话,这可把我难住了。我想了想,说:”不知道。“胡华说:”我刚才说的是‘你好帅’哦。“我说:“‘你好帅’是三个字,可你刚才说的好像不止三个字呀。”胡华说:“你真的想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吗?”我说:“想啊。”胡华说:“我刚才说的是‘他妈的,王八蛋’。”我没生气,但我装出生气的样子,看她有什么反应。我于是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她,看着她一声不吭,表情很严肃又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想笑。我笑了,而且还笑出了声,她也被我逗笑了。这是我广州之行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也是唯一的一次。胡华的天真、单纯,让我觉得很开心,我似乎看到了光明和希望,我觉得这个世界还存有善和真。
  胡华走了,方鸿章来了。
  方鸿章又要和我讨论什么国内外经济形势啦。我一看见他就头痛,尤其是最近两天。我真想给他一个耳光,然后再踹他两脚。
  方鸿章先和我谈的是国内外知名企业的成功经验。其实他所谓的知名企业,我几乎闻所未闻。方鸿章说这些的时候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列举数字。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列举一大堆冠以各种名目的销售数据和经济指标。我真的有点惊叹于他超凡的记忆力了。方鸿章还有一个特别引人注意的口头禅“就这么简单”,这句口头禅是他在每说完一段时的总结,就好象古代章回小说中的结尾“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样,异曲同工。令我惊讶的是,不仅方鸿章,王经理也对“就这么简单”这句话情有独钟。王经理和我座谈的时候,也频频用到这么一句,这让我联想到王经理和方鸿章是否是师徒关系,或者是师出同门。在这几天里,我发觉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说话,比如表情,甚至连眼神也很一样,都是一种漠视一切,唯我独尊的样子。
  方鸿章和我面对对坐着,这时的天气很闷热,虽然已近黄昏。方鸿章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因为他的口若悬河,不停地说话,肯定消耗了不少能量,真是难为他了。我虽然只是听,但却必须认真地听,因为我要听了才能把握方鸿章的意图,并且回答他的问题。据他所言,他现在已是D级业务员了,并且很快就会升级为C级。言下之意,他是我的上司,我应该尊重他才对。
  那晚是我和方鸿章最后的对话,也是我让他最满意的一次,因为我说了很多顺他心会他意的话。我先说:“我现在理解我的老同学了,我想我现在的想法,也许就是她当时的想法。”在我对方鸿章说这句话之前,我和老同学曾有过一段短暂的交谈,老同学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说:“我理解你了,经过这几天,我明白了,也许我现在的想法,就是你当时的想法。”老同学听了我这句如此有见地的话,马上表示肯定,并对我的转变表示祝贺。但她的真正目的并不在此,而在我将要投资的3800元上。她说:“你准备怎么向家里开口?”对于她的这一问题,我早有准备,我说:“那你当初是怎么向家里开口的?”她说:“我家庭条件好一点。”她并不正面回答我,只是敷衍了事。我不知道,当初她编造谎言,向母亲要钱时,(父亲已于四年前去世)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挣扎,又经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的反复,才说服自己狠下心肠。
  我接着说:“我的家庭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已经花去家里不少钱,还有,我弟弟大了,盖房子娶媳妇都要花钱的。不瞒你说,我来广州的300元路费,都是家里在外面借来的。如果现在让我突然向家里要3800元,恐怕一时很难凑到那么多。”其实,我带的路费是500元,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老同学是他们的情报员,她现在和我交谈的全部内容,肯定会作为最新情报向组织汇报。这样,组织就可以采取行动对付我。我很清楚,这个组织还把我当作局外人看待,他们每一次的会议都是在房间里秘密进行,而把我拒之门外。有一次,我见老同学从房间里出来,出于好奇,便问她在房间里面干什么。她说:“运作” 。是的,运作。我并不知道“运作”这两个字有没有更深层的含义,也许这是他们内部的暗语。我打心眼里痛恨那两个字,因为他们的运作,我被骗到这里,因为他们的运作,还将会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而上当受骗的人,又将被他们唆使、教化、利用,再去引诱别的人上当受骗。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也是其组织得以生存发展的法宝。
  我把剩余的200元钱藏了起来,只在口袋里放了一些零钱。昨天晚上,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我把200元钱放在我的鞋垫底下,并在睡觉的时候,把鞋子胡乱扔在他们的鞋子中间,我想,他们肯定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搜我的口袋,看我还有没有钱偷着回家。如果我没有,即便我跑了出去,也不会跑远,他们会有更大的找到我的可能。换位思考,是我唯一的出路,唯有如此,我才能争取主动。
  方鸿章的空洞说教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我当时倒不怎么紧张,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夸夸其谈,只是闷热的天,让人难以忍受。我便随手拿起桌上的几张纸当作临时的扇子。这几张纸是刚才胡华进来的时候留下的。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组织里买了很多东西。有信纸、信封、邮票、电话卡等等。我见郭主任把这些东西分成相同的几份,然后每人一份。我却没有。我想,我暂时不是他们的内部成员,自然没有我的份。至于为什么发这些东西,原因不言而喻,目的是为了便于每个成员和外界联系,在他们的人际关系网里寻找合作伙伴。他们的这一行为,让我更清醒地认识了他们的本质。中午的时候,我就亲眼看到王杰在给某某人写信,写得特认真,先打草稿,然后再誊抄。我想,他的这封信,既便工工整整地写好了,也还是要交给组织成员讨论,一致通过后,才能往外邮寄的吧。
  我很冷静,也很心平气和。我想我必须和他们打成一片,让他们放松警惕和戒备,才有逃离生天的机会。晚饭时候,我继续为老同学夹菜,也为其他的人。这一做法很有效,每个人都对我相当热情,为我这两天的转变感到高兴。晚饭过后,高洁让我帮她刷洗碗筷,我装出很乐意的样子,帮她的忙,并且我还时不时地和她开玩笑。高洁乐了,说:“看不出你还蛮有幽默感的嘛。”
  方鸿章真的是没完没了, 像个唠叨不休的老太婆。他又要继续和我探讨国内外经济形势了。晚上的主要内容是:中国加入WTO后,对国民经济和人民生活有哪些影响。有一个疑问,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人际关系销售网络的成员需要了解这些似乎与之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不清楚,这些与他们组织的兴衰成败有多大关联。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心理战术,让人摸不着头脑,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方鸿章又说了很久。大概十点多了,我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我说:“我累了,大概你说了一晚上也累了吧,听太多了,我怕我接受不了,让我好好消化消化,今晚就到这里。”我很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委曲求全的意思。方鸿章也许觉得再说下去,也有些过分了,也就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就寝前必须洗个澡。因为是十个人公用的卫生间,所以我必须排队。在排队的时候,一个自称原本是护士的女生,大约20来岁,名字已记不清了,她说她想听歌,想让我唱歌给她听。我说,好吧,就唱一首《幸福的瞬间》吧。我唱完之后,她说我唱得不错,并问我有没有歌词,她很想学这首歌。我说,好吧,我明天写给你。
  洗完澡之后,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把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我看到胡华一个人靠在阳台的椅子上,一声不吭,好像是睡着了,但又好像在发呆,因为她还睁着眼睛,吓了我一跳。我没惊动她,我做我自己的事。
  之后,我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其实,我是想乘睡觉的时候,怎样掩人耳目,偷偷溜走。我想应该今晚行动,否则就来不及了。看情形,明天他们肯定会唆使我给家里打电话要钱的。“我必须在他们的阴谋得逞之前脱身”,我这样对自己说。
  正在我反复思量何时走,应作好哪些准备,设想种种情形及应对策略时,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是主任郭印波。
  我假装睡着了。但郭印波硬拽生拉,说想和我谈谈。我说:“我很累了,我要睡觉。”郭印波:“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聊聊。”我‘嗯’了一声。郭印波接着说:“你觉得投资3800元值得吗?”我装出睡意朦胧的样子,答道:“值得。”郭印波:“那你觉得两年时间就可以收获140-180万,可能吗?”我说:“可--能。”郭印波没完没了,继续发问,我决心不予理睬,装睡。这两天我领教了他们的心理轰炸和疲劳战,我得提前进入疲劳状态,他们才可能罢休。郭印波还不死心,他把我摇了摇,我没反应。我的装睡很成功,郭印波最后满腹狐疑地说:“真的睡着了?”然后,就走开了。我感觉郭印波的脚步声远了,便微微睁开右眼,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动静。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我看到身子在客厅而头正伸向卧室的方鸿章,他是在窥视我的举动。方鸿章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心怀不诡的耗子。我试探性地把眼睛眨了下,方鸿章马上作出反应,把头缩了回去,犹如一只正在做亏心事的老鼠。我一直感觉方鸿章就是老鼠的化身,从头到脚,他都具备一只反应灵敏的老鼠的气质。
  我继续装睡。
  不知何时,我居然真的睡着了。但一个名叫王杰了卷头发的家伙把我叫醒了。我说:“有事吗?没事我睡觉了。”王杰说:“这么早睡干什么。聊聊嘛。”(这么早?)另一个自称是当过兵的也附和道:“是啊,德军,我们有两天没好好聊聊了。”我并不作任何反应,马上入睡。但这次我再也睡不着了。
  不多久,方鸿章也来睡觉了,他大概是在他们的办公室开完了秘密会议,匆匆赶来的。看来,他还真是个角色。方鸿章一进来就发号施令:“德军,你今晚睡地铺,让王杰他们睡床。”我说:“不都是一样的嘛。”但方鸿章硬是要我睡地铺,而且是夹在他和当兵的中间。我被子他们‘左右夹击’,他们肯定别有用心。
  我搬到地铺,但我不理睬他们,仍睡自己的。但他们仍不罢休,搞起了心理轰炸。王杰、方鸿章、当兵的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轮番表演。王杰边说边用摆弄一个塑料袋,塑料袋装满了空气,并被拧得紧紧的。王杰就一只手拧紧它,一只手在上面拨来拨去。在深夜里,弄出很响的噗噗声,吵得我心烦意乱。方鸿章和当兵的呢,则在讨论有关犯人的问题。方鸿章:“你以前押运犯人的时候,是怎样操作的,有没有枪?”当兵的:“有枪的,犯人在前面,我在后面,如果犯人胆敢跑出十米以外,我就可以开枪,将其击毙。”方鸿章:“那你有没有遇到过犯人逃跑的情况?”当兵的:“当然遇到过。”方鸿章:“那你开枪了?”当兵的:“那当然。”…………
  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王杰他们三人陆续停手、住口了。折腾了一天,他们想必也累了吧,便很快自顾自地睡着了。而他们熟睡之际,正是我思想最紧张,最难入睡之时。我知道,刚才方鸿章和当兵的唱的是双簧,他们是在暗示我,不要跑,否则有你好看。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刚刚抓获的犯人。
  我的心跳持续保持高频率,眼睛虽然闭上了,但心里却是乱得一团糟。说实话,他们的心理暗示的确对我起了作用,我真的有点怕了。我怕他们是不是也在装睡,真正目的是监视我的动静。左思右想,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何时,我想去厕所,便小心翼翼地从他们中间走出卧室。但我只在卫生间里呆了一小会儿,就返回卧室。莫名地,我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后背。
  回到卧室,看到他们还是那样四仰八叉地睡着的,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一直熬到天亮,我还是无法合眼,我怕等我再次睁开眼后,等来的将是我的末日。
  天亮了,我第一个起床,我想这不会引起他们多大的注意,因为我在来的前两天,不知真相的时候,都是第一个起的床。
  和往常一样,我照例洗脸、刷牙。接着,我正准备拿书看之时,女生卧室的门开了,是胡华,胡华说了一句‘早上好’之后,又回到卧室。
  我突然有了一种想逃跑强烈冲动。我想,机会就在眼前,现在除我之外,都在睡觉,这是一个大好时机。我小心翼翼地拨动防盗门把手按钮,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在早上六点钟的样子,安静的环境里的声音能成倍地放大。我也曾暗中观察方鸿章怎样开的门,但却一直没有机会看清全部过程,只知道个大概。我也曾问过方鸿章怎样开门,但他没理会我。我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门上的一个保险的小闩,只要将它打开,开门就很简单了。
  大概五分钟过后,小闩的问题还没解决,我试过推拧等方法,门仍然锁着,我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鬼使神差地,门哐啷一声,开了。我当时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已记不清晰,大概是既惊又喜。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门外的一切向我敞开着,我立即毫不犹豫地去迎接自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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